作者 田忠旺

时隔16年了，我一直记得那夜的手电光，从远远的夜空闪来，在我心里烙下永远的印记，这承载着对我多少纯粹的关爱。

记得那是1999年，那个秋季开学不久，我被派往大安乡劝学。那天，我走了几个村子后，下午4点多钟来到一个十分偏僻、空旷、人烟罕迹的村子——五星村。

我所劝学那个学生的家里仅有一栋木房子，房子还没有风板，摇摇欲坠；裂缝的土墙，残缺的楼板，灶台上零零散散的碗筷可能是家里唯一称得上的家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并不夸张。由于家里太穷，她妈妈在他几岁时就离家出走了，家里只有他爸爸还有一个读小学二年级的弟弟和他相依为命。这样的家庭环境让我感受到此次劝学的难度， 但我是有信心的。

“正因为如此艰难的条件，我更应该把孩子带到学校去读书”，当时我就在心里对自己默默暗下决心。

田忠旺老师年轻时，1998年拍摄，在水田坝中学任教

我当时劝学是很行的，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对那一方土地有着深厚的情感，深深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的重要性。加上我天生善于、乐于和农民打交道，我说话往往能说到他们的心里去。很多不愿读书的学生都能被我说动，很多不重视教育不送孩子读书的家长都能被我说服。

那次劝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记忆犹新。我和他爸爸足足说了快两个小时，他频频的摇头，接连叹气，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无济于事，让我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他家里实在太困难了。他爸爸说，即使学校不要学费，家里也拿不出多余的生活费，家里的生活条件处于饱一餐饿一顿地状态。就在我紧皱眉头快没信心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契机和曙光:一位穿着得体的妇女向他家走了过来。我忙问这个人是谁，孩子的爸爸说是孩子的姑姑，在外打工，已经成家了。于是我马上把目标对准了这个学生的姑姑，翻来覆去地叫她不要丢掉她这个可怜的侄儿，最终我说服了孩子的姑姑。她答应让孩子去读书，她负责出学费和生活费。

田忠旺老师和他劝学成功的学生，1998年拍摄

大山里的天很快就黑了。劝学是成功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我今晚不知要到哪里去借宿了。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时，远处的夜空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亮，在空旷的夜里，就像夏夜里一星萤火虫，忽闪忽灭。我隐约看着一位弱小的身影，透着若隐若现的光亮沿着崎岖的山路朝这边缓缓走来，原来是村寨下面的孩子打着手电来接我了。

孩子上来说，他妈妈听说有老师来劝学，知道这家没地方住，便叫他上来接我到他家里去睡。孩子在前面带路，我紧随其后。瘦小的背影在蜿蜒的山路上，凭借着这微弱的手电光，将我带到了家中。他的妈妈热情地招呼我，给我准备了夜宵。一大碗油盐饭就着香喷喷的腊肉，这简单朴实的饭菜是我人生中尝过的最美味的一顿饭，让我回味无穷。匆匆吃完了饭，孩子的母亲给我安排了住宿，把家里最好的床铺让给了我睡；与我说了一些家里的情况，全然我们之间很熟似的。我这个他们素不相识的人，却如此地对我好，还这般信任于我，让我不胜感慨。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孩子的妈妈正为我忙活着早饭。“时间还早，路途远，山路难走，一定要吃完早饭再动身去学校。”孩子的妈妈对我说着。不论我再三推辞，她一定要留我吃完早饭再走。

我和那个地方确实有缘。第二年，我又去了那个村子，又是为那个学生。可今年，哪怕我说得再多，那个学生实在是说不好了。他爸爸说他姑姑确实也无能为力，不能继续救助他了。

相比去年，天更晚更黑了。让我感动的是，远处的夜空中又亮起了一抹微弱的手电光。和去年一样，下面的孩子又上来接我来了。孩子上来时手里还拿着两把长长的雨伞。他说他妈妈要他拿的，说天像要下雨的样子。

两次接我的孩子叫王浩，我从没教过他。他妈妈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只是叫她大姐。

那夜瘦小的身影，微弱的手电光，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作者：田忠旺

责编：朱柯源

一审：朱柯源

二审：刘寒蓉

三审：向波

来源：内溪乡九年制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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