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田力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事业上的、个人生活上的，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路遥《人生》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岁月的列车，不为谁，停下。命运的站台，悲欢离合，都是刹那。世间的甜啊，走多远都记得回家。平凡的我们，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见证人生多少沧桑变化。

春天草木发芽的季节，长大的孩子看完了路遥的作品《人生》。其实受了《平凡的世界》触动之后，早就想欣赏下他的其他作品。但真正让我决定买《人生》来看的还是因为爸爸的文字，泛黄的日记本的中间部分薄薄的纸张上清秀的笔记：最近看完了《人生》，…后面只剩下撕掉的齿状印记和空白页了。我一方面可惜没看到爸爸82年对这本书的感悟，但却神奇地听到了80年代的少年跨时空的耳语。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留白不恰恰就像人生，需要自己亲身经历去书写吗，也就觉得恰到好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作者对男主角高加林的第一次描写刻画，我的脑海里就是爸爸穿着白衬衫卷着裤腿留着分头的形象，都是高高的帅帅的白净的，这就是爸爸在我心中的形象吧。他和高加林同志相同的都是一样的有才情，写得一手好文章，报刊杂志都有发表。一样的有着来自农村的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和倔强，一样的对未来充满热情，对工作一丝不苟，对生活充满着热爱。但是不一样的是爸爸要比男主人公幸运太多，因为爸爸没有错过他的巧珍，和妈妈相亲相爱了几十年，还生下了两个可爱孝顺的女儿。

高加林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被分配到农村老家成了一位民办老师，却又被大队书记的儿子三星把铁饭碗给顶替了，对于他意味着又要回去干农活，整个美好生活的愿景都被踩的稀碎。励志的高加林也没有被打倒，当起了农民。爸爸也是穷乡僻壤的西眉峡出来的，大山的孩子格外努力，自己考上了吉首商学院，偶尔也会跟我说以前应该就选择师范，桃李满天下多好，但是那个时代青年人都更倾向于金融，爸爸就这样当了一辈子的会计。

《人生》中很多关于高加林对文字的热爱描写，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家里书柜里爸爸收集的报纸要闻，剪下来贴在一个本子里，还有红色英雄钢笔的痕迹，对文字充满了敬畏之情。当然我也曾翻到过别人写给爸爸的诗文，就像黄亚萍写给高加林的，不知道谁写的，但是只记得偏着头问爸爸的时候他会莞尔一笑…爸爸还摘录了很多那个年代的歌曲，包括歌词和曲谱，所以对音乐的热爱他确实也是坚持了这么多年。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从小喜欢摘录优美文章摘录歌曲还有记日记了。

高加林当了农民之后要在城里集市上卖馍馍补贴家用，因为自尊心一个都没卖出去，最后还是巧珍用真心挽回了一个男青年的尊严。巧珍美好的像清澈的小溪，汇入了大马沟河水中。拉粪水那一章节，真的是把高加林矛盾耻辱纠结的情感刻画得淋漓尽致，看到这确实也揪心，特别能理解他弄得满身粪水跳进河里洗的那种无奈和悲伤。好在有巧珍带给他纯真的爱情，让他的穷困潦倒的贫下中农生活不至于那么孤独。人生中当然也会经历不同的工作不同的状态，爸爸也不例外。对工作热情，做事踏实的爸爸，也有很好的工作机会，譬如说去银行当会计，但是也因为一些倔强擦肩而过。当经理的时候，能为自己家考虑的绝对先想到别人，正直得像一颗大松柏。不爱求人帮忙，啥事都自己扛，自尊心强，不与高眼睛高鼻子的人为伍，却同情身处困境的弱势群体。所以我经常觉得他就是一个诗人，与世无争，两袖清风，追求内心平静，与这个现实的社会似乎有那么点不镶嵌，但我却特别欣赏爸爸的傲骨。

书中不止一次提到高加林和巧珍的大马沟河，而总是会伴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让我不禁又想到了爸爸文字中的红岩溪，还有他记录的和妈妈的单车之旅。大马沟河是高加林和巧珍的定情之地，同时也是高加林后来选择家境优越的黄亚萍和巧珍分手的地方，明媚的巧珍淡黄色的上衣骑着大自行车羞涩地来却又落寞地离开，让人惋惜。这是高加林人生中做出的最错误的选择，后悔莫及。因此我说爸爸是幸运的，他没有错过他的巧珍，而且他确实也找到了明艳俊美单纯善良的他的巧珍。估计打从他第一次遇到妈妈就忘不掉了吧。我记得爸爸跟我这样描绘过第一次相见，他的内心是从未见过比妈妈更漂亮的女孩。其实爸爸不知道的是他钉被子的白衬衫的背影也同样让妈妈心中泛起了涟漪。

爸爸记录的很多次坐大巴去见妈妈的情景，说几周有几年那么长，每次都只能是赶集或者工作之余才能见上一面。那时候能恰巧接到爱人的电话也似乎是中奖的几率，文字里总会出现几个帮忙转接的同事或朋友。“请问是某某同志吗？麻烦帮我转接下……”只有爱才能同频共振吧，真是好浪漫。文中还出现一个和爸爸不约而同去红岩溪的陌生叔叔，他们在车站会心一笑，都是千里来见自己的爱人啊。还有一次的文字感觉开出了花儿一样，我完全能理解爸爸激动的心情，因为本以为这个月不能相见的妈妈突然出现在了爸爸工作的地方，爸爸蹬着他的二八大杠载着妈妈，这就是他们青春里最美的时光。

记忆里爸爸只要回到家，永远是先询问妈妈的去向，小的时候他在楼上远远看到妈妈的身影，立马躲在门后面和我商量说他还没回家的说辞，然后妈妈失望或者生气的时候突然冒出来，逗得我和妈妈哈哈大笑。记忆里，爸爸从来都是对自己的女儿赞不绝口，长大后他乐观包容的心态也是时时鞭策着我。从黑白电视到彩色电视，从座机到手机，从我们扎着小辫到我和姐姐结婚生子，这几十年的光阴如放电影般，是比《山楂树之恋》还要纯粹的爱，是比《请回答1988》里面还要活泼的家庭关系。虽然爸爸妈妈已经年过花甲，但是我们一大家人相拥在这小小的县城，保持着一碗汤也不会凉的距离。如此，甚好。人生中的路口，左和右，去和留，不管怎么选，尘土都飞扬。年少时，逃离的，年长后，又回眸，唯有爱才最简单。

无论爸爸多大多老，在他女儿心中永远都是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阳光少年，比路遥笔下的高加林坚强，比孙少平洒脱，比得过任何人，对生活充满着热爱，对人生充满着感恩。很庆幸，我们踏过千重浪，能留在爱人的身旁。爸妈老去的时光，能听他们把儿时慢慢讲。我们不忘少年样，也无惧那白发苍苍。我们像种子一样，一生向阳，在这片土壤，随万物生长。

人生漫漫尔，总是曲线型的，不是处处平坦。漫漫人生路，仰望就有盼头。

作者：田力

责编：向波

来源：龙山县第三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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